从美的位于佛山北滘镇的总部出发,沿着105国道向北开10多分钟,就可以看到镇上的两大名盘之一“君兰国际高尔夫生活村”。 这是中国家电行业巨头美的集团在2004年入主的项目。它环绕着一座130万平米的高尔夫球场而建,在当时,被看作是美的进军地产的标志性事件。 6月14日下午5点半,佛山110接到报警称,君兰生活村一栋别墅,有外人携带爆炸物闯入,并威胁住宅里人员人身安全。 接到报警后,警方迅速出动并包围了那栋别墅。一位住在君兰国际高尔夫生活村的居民发朋友圈称,警察和警车驻守在A58住户的院子。 A58住户的邻居,正是美的创始人何享健的家。何家门口停满了车辆,其中不少车,都是何老板亲戚和家人的。何家人都过来了。 小区住户都知道,何老板所住别墅横跨两个门牌,即A59和A60,是小区里最大的别墅。 那位君兰的业主在朋友圈说,有一次,他骑着自行车路过他们家,特意测量了一下,从这头骑到那头,需要一分钟。 他说下午五点出头,有警察对小区进行封锁,不允许随便进出。后来,业主们反应强烈,要求外出接送孩子,小区允许业主登记了信息后出去,但外卖和快递无法进出。 业主们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有业主晚上十一点还去A60别墅看了看,发现警察仍未撤离。有一小队警察在排队安排事情,A61别墅业主则因为安全问题,被警方安排住到了酒店。 同时,一直有民警在何家门口的保安亭里查看监控视频。一位邻居在现场吐槽,何老板的监控视频竟然是黑白的,这样的安保不出事才怪。 晚上十一点左右,兽爷也问了下接近顺德公安局的朋友,对方回话:还未结束。 小区业主在凌晨一点钟再次去探视,停在一边的警车已经驶离,亦未见此前匆匆的民警。后遇保安,被告知出入小区已不再需登记身份证。 今天早上六点多,佛山公安局发布警情通报称:在今天5时许抓获了5名涉案嫌疑人,无人员受伤,事主何某某安全。 美的集团副总裁王金亮很快在朋友圈转发了这份通报,他说“老总一切平安”。 一个小时后,美的集团转发了佛山公安局的这条微博,转发语似乎承认了这起惊天大劫案:感谢公安、感谢媒体和社会各界的关心。 1 今年已经78岁的何享健,酷爱高尔夫。 2009年,67岁的他就让出了美的电器的权杖,职业经理人方洪波成为掌舵手。三年后,70 岁的他正式卸任美的集团董事长职位,交棒给年仅45岁的方洪波,不参与美的集团管理。 自此,美的成为中国第一家没有父传子的千亿级民营企业。 据统计,何老板家族控制着含美的在内的7家上市公司。 目前,还不知道绑匪们是如何躲过美的物业的保安和监控,进入小区的,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获得爆炸物的。 北滘镇的朋友说,君兰别墅的物业管理一直很松散,即便不是业主也可以随意进出,因此盗窃案很多。2012年有段时间因为盗窃案太多,还请警察过来指导保安工作。负责君兰保安工作的,正是何享健自己的公司:美的物业。 在天网遍及大街小巷的时代,悍匪们已经很少将目光转向首富们了。尤其是大部分富豪出行时,身旁总是跟着成群结队、全副武装的保镖。许老板在深圳湾一号的家里,装的是防弹玻璃,他身边永远跟着几个黑衣人。马爸爸身边的保镖队,甚至直接是荷枪实弹。 1996年5月和1997年9月,香港四大家族连续发生了两起恶性绑架案。元凶都是悍匪张子强,张子强后来成为了很多电影的灵感来源,其中杜琪峰的那部名字是:树大招风。 20年后,李嘉诚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了绑架案发生时自己的镇静,让张子强都感到意外,李嘉诚说:这次是我错了,我在香港知名度这么高,但是一点防备都没有。 张子强横行香港那几年,还有一个大的历史背景,那时的香港经济一片风雨飘摇,增长放缓,出口下降,失业率较90年翻了整整一倍。 2 同样都是北滘镇的杰出企业家,碧桂园杨老板说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,每天都为社会更美好而忙,本来他可以去亚马逊漂流,跟着房企大哥去爬珠穆朗玛峰。结果每天每天赚的钱不是自己的,做的东西不是自己的,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。 已经退休了的何老板,跟杨老板截然不同。这位曾让董明珠愤怒、张瑞敏焦虑的家电巨头,被称为“最潇洒的企业家”。他晚上从来不干活,甚至不用手机。他以保持平均80 杆的水平,在高尔夫球场驰骋。他还骂过高管许多次:知道你们有多傻吗?加班加点,搞得鸡飞狗跳还没钱赚,你们是为啥? 何老板值得拥有这一切。在享受这一切之前,他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艰辛和奋斗。这种艰辛,在现在90后年轻人看来,几乎是难以想象和忍受的。 创办美的之前,何享健和杨国强的经历也很相似:高小辍学,种过地,当过学徒…… 1968年,实在忍受不了每天连“6角钱的活”都找不到的日子,何享健凑齐了23个村民和5000元启动资金,创办了北滘公社塑料生产组,自任组长。 在当时,组员们绝大多数连“滘”字是怎么写,都不知道的。 这个生产组在竹木搭建的厂房里,忍受着高温和炎热,用近乎原始的生产方式,生产着美的最早的产品:瓶盖。 因为长期缺电,大家甚至用煤油灯给原材料进行加热,20平米的“厂房”里乌烟瘴气,工人们排着队打水给模具冷却。 即使是这样,大家也必须小心翼翼。一是机器一不小心能把人的牙敲碎;二是在那个养4只鸭子是社会主义、5只就是资本主义的年代,这样的行为属于投机倒把、是犯罪。 就是这样艰苦的环境,大家依旧会在检查组走后,转身进入工厂,继续着自己的小秘密活动。原因只有两个字:活着。 瓶盖厂的生意,能让大家比普通种地更容易养活自己。为了这份温饱,大家可以冒着坐牢甚至挨批斗的风险。对于这一点,没有人比何享健那个年代的企业家们,体会得更深了。 为了推销瓶盖,何享健背着蛇皮袋没日没夜地坐火车跑向全国各地。他经常睡在车站,以干粮维生。 后来,在《 100 名改革开放杰出贡献个人》与《改革开放 40 年百名杰出民营企业家名单》中,何享健都有登榜。他很激动:能获得今天的成绩,离不开时代。 生存的压力催生变革,时代则影响命运。你看,现在竟然允许摆地摊了,而且竟然真的有这么多人来摆地摊了。 3 现在还无法得知这五个劫匪的身份和背景。不过一位跟何老板很熟的企业家对这类事件表示了很大担心,向来轻车简行的他在考虑未来要加大安保措施了。他的担心似乎不无道理:疫情过后,这类事情会变多吗? 在一个治安良好的社会中已经生活了很久,人们很难相信何老板这样的事件会发生在内地。 疫情影响的不仅是收入,还有心态。 6月10号凌晨一点,博纳影业集团副总裁黄巍跳楼身亡。这位刚过完52岁生日的男人,生前最后一条朋友圈,是讨论电影行业复产复工的。 黄巍的一位朋友跟兽爷说,黄巍应该患有严重的抑郁症。在去年年中跟他吃饭时,他就建议黄巍去看心理医生,今年4月份他再次跟黄巍吃饭时,他感觉黄巍的情绪已经掉到冰点了。黄巍问他:我们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。 他推测,疫情可能是压垮黄巍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今年的影视行业无疑损失惨重。博纳拍摄的《冰雪长津湖》因为疫情停机,损失1.5亿。王中军兄弟卖完了字画又开始卖起了房子。 阿里文娱的不少员工都被遣散到其他部门,以前院线的排片经理,现在在盒马杀鱼。 作为博纳院线的合伙人,黄巍主管的院线损失更为惨重,一半的电影院在3月底就面临彻底歇菜的风险。有院线经理带着员工在街头摆摊卖爆米花,最后一袋也没卖出去:最后全部拿回家喂了鸡。 前几天,有人在微博上晒出了58同城上的失业笔记,在1万条评论中,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条是:那些睡在地上的人,我很怕这就是以后的我。 瘟疫、骚乱、冲突和失业,拼出了全世界的2020年。在半年前,这一切都还让人无法想象。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来说:年初的我们,还以为澳大利亚大火将会是今年最大新闻。 发生在何享健家的这起恶性案件,或许是一个标志性事件,时代的灰尘,不仅落在穷人的头上,也开始落在了富人的头上。 巨额的公共安全投入,高效的警察力量和精细的网格化管理,都不如稳定的经济,更能保证社会和人心的安稳。 还是那句话,经济是对抗大部分问题的最有力武器。